安氏故去得比我还要早些,如今已过去人间几十年。我盘了盘手中的珠子,讥讽了声:「托你的福。」
安氏故去得比我还要早些,如今已过去人间几十年。
我盘了盘手中的珠子,讥讽了声:「托你的福。」
的确是托甄嬛的福。
本宫和安陵容思虑太重,两碗孟婆汤也没能忘掉阳世的不甘。
没辙,只好留在这地府。
不同的是我仍有斗志,向阎王爷讨来了这差事,小鬼难缠,越斗越勇,反倒看开了许多前尘诸事。
安陵容却已消沉,浑浑噩噩,戾气渐长,经年累月后,成了地府里无人敢招惹的厉鬼。
「青樱去寻她做什么?」
我一早便叮嘱过她,万不可在地府里瞎逛,就是怕她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。
她倒好,直接去招惹了最厉的来!
小鬼苦着脸,只管叫我去看看。
安氏的住处在很偏远的地方。
她还清醒的时候自个儿挑的,说斗累了,不想看见人,哦不,鬼,嫌烦。
我和甄嬛一前一后走着。
「怎地,太后娘娘竟走在本宫身后一步?」
甄嬛年岁大了,嘴还是那张利嘴:「景仁宫为后,臣妾为妃,该走在您之后。」
一路吵着到了安氏的住处,甄嬛被眼前的景象震得闭嘴了。
眼前的庭院里冒出滚滚灰雾,阴冷潮湿,院前一片破败,杂草丛生,翻滚着的气浪在庭院上方涌动,如同被关着的野兽在伺机而动。
她喃喃道:「陵容的院门,倒是别致。」
我点了点头:「听闻她自己搭的,瞧着像个杏仁。」
身后的甄嬛幽幽叹了口气:「她始终未放下。」
其实阴阳两隔,大多数鬼到地府后记忆都会渐渐模糊,直到一碗孟婆汤下肚,前尘往事尽赴流水。
天大的事,命都没了,也就看开了。
但安氏不同。
她时常穿着那件暖橙色的褂子,是进宫前借住在甄府时穿的。
戴着甄嬛曾给她簪的花,是殿选时簪的。
连院门都是令其毙命的苦杏仁。
她像一头困在过去的怪兽。
怪兽此刻正在院子里咆哮,我听到一声尖叫,像是青樱。
「你是庶太妃,我是嫡皇后,你怎敢对我不敬?!」
我跨进院门时,安氏正在暴起。
「平日里也无人敢在陵容娘娘面前提『皇后』两个字啊,这,这……」小鬼抖得扑簌簌的,脸上惊慌失措。
说来也怪,我当年行至奈何桥上,安氏也曾跑来瞧我。
真瞧着我了,她也不恼,似笑非笑的,哑着嗓子喃喃了一句「终究是她赢了」,便转身离开。
人间宜修的执念是先帝,人间安氏的执念是甄嬛。
兴许是在意的人不同,神志不清的安陵容并未为难我。
可她却对「皇后」两个字反应很大。
就好像,曾经令她痛不欲生并非本宫,而是那一层皇后身份叠加在她身上的枷锁。
眼见安氏口中的獠牙横生,双眸猩红。
「你又是何人?!」
我刚伸手想拦,没赶上青樱嘴快:「本宫是乌拉那拉氏皇后,弘历的妻子!」
祖宗,你惹她干吗啊?!
安氏歪了歪头,像在思索,在悠远的记忆里寻找着乌拉那拉氏是谁,弘历又是谁。
「四阿哥……你是那个塞给三阿哥看不上,又塞给四阿哥的?」
青樱不服:「本宫出身高贵……」
话音被安氏打断:「高贵,高贵……尔等都是人上人,合该是我受屈辱……凭何辱我,凭何?!」
说着她便暴怒起来,身上的气焰腾地升起了几米高,桀桀磨着牙:「连尔小辈都敢瞧不起我!」
利爪倏地朝青樱袭去!
「不好!」我惊呼,暴起的安氏,连我都摁不住,「快退——」
可青樱却像是脚步不利索般,由容佩扶着慢悠悠地转身,安氏一爪子便拍了下去!
「啊!」
扬起的灰尘陡然升腾,我挟着身后的甄嬛和一众小鬼直直退开数十步,扯袖遮住了脸。
待周遭安静下来,我起身去看——
青樱呆愣愣地站在原地,步摇微微晃动。